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行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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行刺

算著時間,炎問寒屈尊在將軍府的偏廳內,已經無人招待的孤坐一個多時辰了。

這說明,不見到她,那就算聖旨來催,甚至皇帝死了,他都不會走。

祁玉笙總不能讓這人住在她府裏,就算還是很不想見到那張俊美的近乎妖異的臉,還是不得不去盡地主之誼,去見這分外棘手的客人一面。

算了,她的尷尬不重要,就當是感謝他明知將軍府有這麽多貓膩,也願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照顧。

走近偏廳時,就見窗戶半開著,有木槿花瓣掉落在窗棱上,斜陽逐漸將略顯陳舊的偏廳鍍上暖融融的金色,但這片溫暖還沒有觸及偏廳最裏端。

炎問寒就坐在陰影之中,單手支著額角,似乎是睡著了。

祁玉笙腳步一頓,剛想著,既然都睡著了,或許就不該打擾他了?

然而下一刻,就見炎問寒睜開雙目。

沒有剛醒來時的怔忪遲鈍,他目光澄明,看向祁玉笙。

“好久不見,娘娘別來無恙?”

祁玉笙移開目光。

去椒房殿看診的太醫有一個算一個,都是炎問寒的人,她有沒有恙,根本不用問。

她繞過某些不願提及的話題:“今日你是客人,我與兄長本該盡地主之誼,只是將軍府很多年沒這麽熱鬧過,許多事要親力親為,分身乏術,請別見怪。”

意思是她真的很忙,沒時間聊先前的事。

炎問寒也不戳破,只是笑道:“既然娘娘正忙著,在下也不便多叨擾,聽聞陛下恩準娘娘在府上笑小住,不過……今兒宮裏會有一場熱鬧,若是娘娘有興趣,可以回去瞧瞧,權當解悶。”

祁玉笙不是個愛看熱鬧的人,後宮嬪妃扯頭花勾心鬥角她看夠了,不耐煩,最好別鬥到她眼前來。

但炎問寒這句話還是將她的好奇心勾了起來。

這位可是素來連人命都不當回事的,而且跟後宮妃嬪都沒牽扯——

她這個皇後除外,他們倆牽扯可太多了。

能被他稱作熱鬧的,那至少事關皇帝或太後。

因為記掛著這件事,祁玉笙陪著家人用了晚飯之後,到底還是趕在宮門關閉之前回去了。

若是這熱鬧不好瞧,她明日再出宮,也沒人會攔她。

她回來的不早不晚,趕上了個滿宮近衛正在搜捕刺客,沸反揚天的熱鬧。

都說這些刺客真是有本事,不是趁著皇帝出巡在路上首尾不接,也不是避暑享樂曲徑通幽的行宮,而是堂而皇之的進了這兩月前剛剛加強了戒備的深宮之中。

這事兒最詫異的應當就是時鑠本人,不過他突然遇刺,差一點兒就駕崩了,正在昏迷,自然是沒有能力來思考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。

據說那傷口離著心臟就差不到一寸,實在是令人扼腕的可惜。

祁玉笙隨便招了個小統領來問話,才得知了前因後果。

追根溯源,是南詔王在太後壽辰時,進獻了幾只奇珍異獸,大概是因為路途遙遠,送壽禮的隊伍到的晚了,根本沒趕上在千秋宴上表演。

太後不喜歡那些臭烘烘又要吃肉的野獸,一次也沒召來看過。

倒是今日,皇帝閑來無事,也不知怎麽就想起這批貢品來,命令其在禦花園裏表演馴獸來賞玩。

刺客正是被頂替了身份的馴獸女。

馴獸女不過是以色侍人的女奴,穿著輕薄,也早就搜過身,可兇器竟然是縫在了珍奇異獸的皮肉裏邊,野獸毛發濃密又兇悍,無人去一寸寸的去細細查驗,就這樣帶進了宮中。

表演中途,女刺客原本正跳著妖嬈不失野性的舞,把皇帝迷的神魂顛倒,喝著酒鼓掌,讓那舞者上前來。

靠近之後,刺客驟然發難,將斷刺從猛獸側腹取出,皮肉撕裂的痛苦立刻讓野獸發了狂,現場頓時亂作一團,刺客便借此機會近身行刺。

只可惜,計劃雖好,但這能藏在動物體內的短刃還是太過短小,又沾滿了油脂血汙,滑不丟手難以施力,雖然刺中了皇帝,卻是卡在兩肋之間,脫了手沒能拔出來。

於是功虧一簣。

皇帝傷了肺部,失血過多,雖然堪堪保住了性命,卻也十分虛弱,喝了湯藥之後沈沈睡去。

這抓刺客審問幕後主使,這好大一個爛攤子,自然要由炎問寒來全權處理。

祁玉笙思索片刻後,徑直去了文淵閣。

聽聞刺客已經都爪著了,炎問寒正在親自審訊。

而茶室裏有不少官員在等著。

祁玉笙也不好直接當著他們的面長驅直入去書房裏,便跟他們一起等。

官員們面面相覷。

按理來說,他們該暗示皇後,不該來這裏的。

這可是朝臣議事的地方。

但話又說回來,馴獸女進了後宮,再卑賤也算是皇帝的女人,行刺案非同小可,或許皇後身上也多少背著一點責任,炎掌印將她也叫過來商議,好像也無可厚非。

只是,到底不想在後妃面前討論政務,祁玉笙進來前還聽到屋裏在吵嚷,如今大臣們卻都不說話了,只剩劍拔弩張的氣氛,以及偶爾諷刺對方一把年紀坐不住了就趕快回府歇著,別在這兒硬撐。

祁玉笙也是批了幾個月奏折的人,從只言片語裏將他們和奏章上的名字對號入座,很快心下了然。

大臣們關心的並不是皇帝,而是關心該如何應對那幾個被招安之後,卻從來沒真正安分過的異姓藩王。

一直以來,朝中官員都分了兩派,一派主戰,早就看藩王割據一方不順眼,有這大好機會,定然是想坐實了南詔王主使行刺的罪名,就勢削藩討伐。

另一派主和,認為南疆那滿是毒瘴的酷熱密林,打下來也是無用,根本無法抵償戰爭中死傷百姓和損毀農田的損失,這賬劃不來,遇到所有藩王和朝廷之間的摩擦,都主張大事化小,息事寧人,這次定然也不例外。

祁玉笙是更讚同後者的。

凡是都要講個公道,藩王行刺根本無心削藩的昏君,對他有什麽好處呢?多半是被陷害了。若是興師問罪,引發戰亂,苦了百姓不說,以如今朝廷國庫空虛,兵不強馬也不壯的情形,都未必能打贏。

就在幾個老臣已經快要坐不住的時候,炎問寒終於露面了。

他緩步走出來,與此同時,慢條斯理的,用白絹帕子反覆擦著手指。

分明手指上已經沒有任何臟汙的痕跡。

祁玉笙的目光在他纖長而慘白的手指上停留片刻,然後不自然的移開了。

炎問寒註意到皇後也在,手上的動作沒停,只是笑了笑。

官員們你看我,我看你,都有些摸不著頭腦。

大晚上的還要加班審犯人,之後還要開會商議對策,換了誰都要一肚子火氣,他卻好似很高興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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